东岭城的天色像被揉皱的锦缎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第三日清晨卖豆浆的王老汉掀开木桶盖时一抬头正撞见东边旭日与西边残月齐齐挤在云堆里惊得他豆浆泼了半盆——这已是连续第三日的“日月同现”。
更邪乎的事还在后头:正午阳光莫名偏了三寸照得城墙影子歪向西北;子夜潮声比往常响了数倍拍得码头木桩吱呀作响。
观星阁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乱撞。
玄箴攥着算筹的手青筋凸起案上星盘指针疯转在绢帛上划出乱麻般的痕迹。
“凡界时间流速局部扭曲每昼夜缩短半刻。
”他朝梁上偷吃枣的小徒弟吼道“去抬城南的漏壶!叫张铁匠紧三圈观星仪的铜轴!”小徒弟刚要溜忽见窗外街景凝滞——茶楼里李婶的蒲扇落地张铁匠的铁锤悬在半空连卖糖葫芦的王二都歪在草垛上嘴角糖渣亮晶晶的。
满城百姓东倒西歪宛若被谁按下了暂停键。
“九殿下的午睡特批。
”玄箴突然笑出声算筹“啪”地拍案。
他早该想到——谭浩前日在城门口贴告示红笔圈着“天象异常全城午睡两时辰”底下还画了只打哈欠的小猪。
如今看来这哪是偷懒?时间乱流最易侵蚀凡人神识偏生酣睡时灵识闭合反成了最佳护甲。
他摸着下巴在记事簿上添了行小字:“论咸鱼防患术第九百零二条:以酣眠化解法则冲击。
” 此刻东岭城最高的望星塔上林诗雅的道袍被夜风卷得猎猎作响。
她仰头望天瞳孔里映出极淡的金色轮廓——那是艘战船船身刻满星辉符文正从仙界与凡界的壁垒外缓缓挤入。
“裁决使。
”她喃喃低语指尖深掐剑柄掌心沁出冷汗。
天律司的裁决使专司清理下界“异端”最擅冻结一方法则曾有小世界因触犯天规被永固于“花开半朵”之态。
后院竹影摇晃谭浩在躺椅上打盹。
小花猪趴在他肚皮上正用粉鼻拱着苹果核尾巴尖儿有一搭没一搭扫着他的腰。
林诗雅踏过青石板的脚步声惊醒了他他迷迷糊糊睁眼见她立在椅边发梢还沾着塔尖晨露。
“他们要来了。
”林诗雅声音发紧。
“哦。
”谭浩翻个身把脸埋进竹椅缝里。
“这次是‘裁决使’。
”她咬牙“执掌天律能冻结一方世界。
” “那你去说——”谭浩扯过椅背上外衣蒙住头声音闷闷的“这儿午休别吵。
” 林诗雅盯着他外衣下露出的半只耳朵忽然笑了。
那笑里带着释然又掺着无奈:“你明明知道对吧?知道天象异变是他们在破界知道时间乱流伤凡人才用午睡当幌子。
” 竹椅下的小花猪“哼”了一声拱开谭浩的手爬到他胸口坐着。
谭浩沉默片刻终于掀开外衣望向天上那轮挤作一团的日月。
风掀起他额前碎发露出眼底清明如镜的光:“知道又怎样?我又不救世。
”他伸手戳戳小花猪的圆鼻子“再说了……”尾音散在风里。
当夜三更谭浩罕见地披衣起身。
他踢拉着布鞋摸黑走到街角便民站。
墙上竹板刻着《值班守则》从“卯时开粥棚”到“酉时收路灯”皆是玄箴带着书吏所撰。
谭浩摸出块炭笔在竹板底添了行歪扭小字:“如遇外来户闹事先请喝茶再问饭否最后——让他们找玄箴签字登记。
”炭灰簌簌落下他吹了吹转身欲走又顿住补了句:“茶要放糖。
”这才晃悠着离去顺手捻灭了便民站的油灯。
灯火熄灭刹那东岭城地下传来极轻震颤。
千里外地脉深处一道古老符印悄然凝结形如“休”字泛着幽蓝微光沉入九幽。
同一时刻仙界与凡界壁垒外金色战船骤然停滞。
舰首白发老者手持天律杖杖头雷蛇般的电弧乱窜。
他盯着杖顶浮现的卦象古井无波的脸瞬间扭曲:“不可能……此等凡土怎会现‘终焉安眠印’?!” 东岭城竹屋内谭浩裹着被子翻了个身。
小花猪蜷在他脚边尾巴尖还沾着炭灰。
他迷迷糊糊嘟囔:“明天……谁扫地最干净……加餐……”月光透过窗纸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影痕竟与那尊花脸石像神韵重合。
而那金色战船舰首老者的天律杖骤然爆出刺目金光映得他苍老面容明灭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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