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的红漆大门在暮色里泛着沉郁的光门楣上“陈氏宗祠”的匾额被雨水浸得发黑檐角垂着的铜铃蒙着层薄锈风一吹就发出哑得像破锣的响。
陈清沅坐在花轿里指尖攥着的红绸被冷汗浸得发潮轿外送亲队伍的唢呐声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轿夫踏过青石板的“咯吱”声混着不知从哪儿传来的、细碎的“沙沙”声——像有东西正贴着轿壁慢慢往上爬。
三天前她嫁入陈家时整个镇子都轰动了。
陈家是镇上的望族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陈家男人极少露面宅子里常年只有老夫人和一群沉默的下人后院那片竹林更是常年锁着夜里总传出像女人哭又像婴儿啼的声音。
可陈家给的聘礼实在丰厚母亲把那枚血玉簪塞进她手里时眼里的光比簪子还亮:“清沅这是陈家老夫人特意给你的说能‘镇胎气’你嫁过去好好伺候老夫人早日给陈家添个子嗣咱们家就熬出头了。
” 那时她只觉得这簪子沁得人手心发寒簪身雕着缠枝莲纹中间一道细长的凹槽里似乎藏着点暗红的东西像凝固的血。
可她没敢多问只当是玉石的瑕疵。
直到花轿停在陈家大门前喜娘扶她下轿时她无意间瞥见门后阴影里站着个穿灰布衣裳的老管家手里端着个黑漆托盘托盘上盖着块红布下面隐约凸起个圆滚滚的东西还在轻轻动了一下。
“少奶奶这边请。
”老管家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他微微低头陈清沅看见他脖颈处有道深褐色的疤痕从领口一直延伸到耳后疤痕边缘的皮肤皱巴巴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咬过。
她刚要抬脚脚踝突然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缠了一下——是垂在门帘下的红绸不知何时飘到了她脚边绸面上绣着的鸳鸯眼竟像是用暗红的线绣的在暮色里看过去活像两颗渗血的眼珠子。
进了陈家大宅她才发现这宅子比想象中更阴森。
院子里的石板路缝隙里长着青苔墙角爬满了枯黑的藤蔓廊下挂着的红灯笼蒙着层灰里面的烛火忽明忽暗照得墙上的字画都透着股诡异的气息——那些画上的人不管是仕女还是书生眼睛都像是朝着同一个方向死死盯着她的脚步。
喜堂设在正厅厅中央的供桌上摆着陈家祖宗的牌位牌位前的香炉里插着三炷香香灰簌簌往下掉落在供桌下的蒲团上积成了一小堆暗灰色的粉末像极了后来她在祠堂里看到的模样。
拜堂时她始终没见到陈家的少爷。
喜娘在她耳边小声解释:“少奶奶少爷身子弱经不起折腾老夫人说了拜完堂您先回房等少爷好些了再来看您。
”她心里虽有些不安却也只能顺着流程拜了天地。
直到送入洞房她坐在铺着大红鸳鸯被的床上等了整整一夜也没等到新郎。
倒是后半夜时窗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用指甲刮着窗纸“吱呀——吱呀——”的刮得人头皮发麻。
她裹紧被子往床里缩了缩却突然摸到枕头底下有个硬邦邦的东西伸手一摸竟是那枚血玉簪——她明明记得睡前放在了梳妆台上怎么会跑到枕头底下? 更让她心惊的是簪子的凹槽里不知何时积了些暗红的液体凑近闻竟有股淡淡的腥气像刚凝固的血。
她慌忙把簪子扔回枕头下刚要起身去点灯腹部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坠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肠子往下滑。
她以为是赶路累着了揉了揉肚子就躺下了却没发现被子底下的床单上正慢慢洇开一小片暗红的痕迹像极了后来祠堂族谱上掉下来的粉末。
三天后的夜里陈清沅被一阵莫名的心悸惊醒。
房间里静得可怕连窗外的风声都消失了只有桌上的烛火在微微摇曳照得墙上她的影子忽大忽小像个扭曲的怪物。
她翻了个身刚要再次睡着却突然听到一阵“咔嗒”声——是从祠堂方向传来的像是铜锁被人轻轻拨动。
陈家祠堂在宅子的最深处紧挨着后院的竹林平日里除了老夫人没人敢靠近。
可不知为何那阵“咔嗒”声像有魔力似的勾着她的脚步往外走。
她披了件外衣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廊里的灯笼大多灭了只有廊柱上挂着的几盏还亮着光线下她看见地板缝隙里正慢慢渗出些潮湿的水汽水汽里裹着点暗红的东西像稀释的血。
走到祠堂门口时她果然看见那扇铜锁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还飘出一股奇怪的味道——混合着香灰的土腥味、木头的霉味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和血玉簪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祠堂里供奉着陈家历代祖宗的牌位一排排整齐地摆在供桌上牌位前的烛火跳动着把影子投在墙上像一群站着的人。
供桌中央放着本厚厚的族谱深蓝色的封皮上烫着金边边角却磨损得厉害像是被人反复翻动过。
她走到供桌前刚要伸手去摸那本族谱指尖突然碰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是那枚血玉簪不知何时从她枕头底下跑到了供桌边缘簪身的凹槽里暗红的液体比之前多了些正顺着凹槽慢慢往下滴落在族谱的封面上晕开一小片暗红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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