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浩特的春天风是粗粝的。
它裹挟着冬天残留的寒意和新翻起的黄沙像一条无形的、躁动的鞭子抽打着广袤的垦荒工地。
灿白的太阳挂在浑浊的铅灰色天空阳光把黄沙烤的炽热。
夏德昇佝偻着腰铁锹深深楔进脚下黄沙里。
再用全身的重量压上去撬动狠狠一踩“噗”一声闷响那细密板结的沙土块不情不愿地碎裂开来露出底下同样贫瘠的深褐色。
每一次挥锹每一次用力肺叶都像被风干的牛皮纸袋摩擦着火辣辣地疼。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洗得发白的军装又在额角、鬓边汇成浑浊的小溪蜿蜒而下混着扑面的沙尘在脸上留下道道泥痕。
这就是他们的战场没有硝烟却同样需要汗水和意志去征服。
“嘿哟!”旁边传来新兵小刘一声闷哼紧接着是“当啷”一声刺耳的脆响!只见小刘手里的十字镐头狠狠磕在一块半埋在地里的石头上巨大的反震力让他瞬间撒手十字镐歪斜着倒在地上。
小刘龇牙咧嘴地甩着手腕显然虎口被震得生疼。
“咋了刘儿?磕着手了?”德昇停下动作关切地问。
小刘没顾上答话反而慌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十字镐挪开然后用双手扒拉掉石块周围的浮土。
他捧起那块沾满泥土的石头嘴里嘟囔着:“好家伙磕疼你没?对不住啊劲儿使猛了……”他满眼的心疼仿佛那石头真有了生命。
德昇和旁边一同干活的老兵大梁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在空旷的工地上显得格外响亮驱散了些许沉闷。
德昇用胳膊肘撞了撞大梁指着小刘:“瞅瞅瞅瞅这傻小子!石头磕了他他倒心疼起石头来了!该问问你自己的手疼不疼才对!” 被笑的小刘并不介意反而一脸认真地辩解:“班长梁哥你们别笑!石头也是有情绪的它在这儿待得好好的被我一镐头刨出来不得生气?得哄哄……” 他话还没说完远处土坡上忽然传来嘹亮又急促的喊声穿透呼呼的风声: “夏班长!夏德昇!有人找——!” 德昇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哎!就来!” 他直起酸痛的腰板手搭凉棚眯起被风沙和汗水刺得发疼的眼睛朝土坡下望去。
远处一个人影正站在一棵枝干虬劲的老胡杨树下。
人影很熟悉。
德昇心头一跳那是同乡大张前几天刚申请的探亲假。
这么快就归队了?德昇思忖着。
大张还背着那个洗得发白的军用挎包一副风尘仆仆、连营房都没来得及回的模样。
一股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蛇悄然爬上德昇的脊背。
德昇把铁锹深深插进刚翻开的泥土里拔腿就朝大张跑去。
“二哥!”大张也看到了他用力挥舞着手臂声音带着长途跋涉后的嘶哑和难以掩饰的焦灼。
德昇的心沉得更快了。
德昇跑到近前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大张?你咋跑这儿来了?出啥事了?”他的目光紧紧锁在大张脸上。
大张一把摘下军帽攥在手里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而沉重:“二哥你别上火我听说三叔……” “我爹?我爹咋了?!”德昇猛地抓住大张的胳膊力道之大让大张都咧了下嘴。
“三叔”大张的声音带着颤“右腿……大夫说骨裂了!” “骨裂?!”德昇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重锤击中。
眼前一阵发黑脚下踉跄了一下幸好被大张扶住。
乌兰浩特的狂风似乎瞬间失去了声音只剩下血液在太阳穴里突突狂跳的声音。
“严重不?现在人在哪儿?啥时候的事?”他一连串的问题冲口而出喉头像被什么堵住艰难地滚动着。
“有一阵子了没告诉你怕你着急上火人现在在家躺着呢说是裂了缝没碎但伤得不轻三叔年纪大了大夫说得静养少说也得躺上小半年……” 大张还没把话说完德昇已经猛地转身朝着远处队部那排低矮的土坯房冲去。
身后卷起的黄沙将他决绝的背影完全吞没。
队部指导员办公室的窗户糊着半透明的窗户纸被风沙打磨得粗糙模糊。
窗台上一盆仙人掌蔫巴巴地杵在破搪瓷盆里尖刺倔强地挺立着隔着玻璃都能感受到它的扎人。
德昇嘴里喊着“报告”一把推开了门带进一股呛人的沙土味。
“指导员!”他声音沙哑带着喘息。
指导员赵少堂正伏案写着垦荒进度闻声抬起头看到德昇煞白的脸色和满身尘土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德昇?怎么了?看你跑的脸都白了。
” “指导员我……我爹腿摔了骨裂!我得请假回家!”德昇一口气说完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汗水混着泥沙往下淌。
赵指导员站起身绕过桌子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倒了杯温水推过去:“别急别急先喝口水喘匀了气慢慢说。
具体怎么回事?伤得重吗?谁告诉你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本文地址本自俱足第52章 探亲来源 http://www.jxle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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