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春天盘锦粮库开始翻修。
作为新任粮库主任杨友来每天都要到工地巡视。
他已经三十出头眉宇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站在即将被拆除的旧仓库前他的心情复杂难言。
这排旧仓库建于日伪时期建国后盘山农场场长韩庆年组织人力翻修过一次。
如今墙皮斑驳脱落露出里面土黄色的夯土。
工人们已经开始拆除东侧的两间铁锤砸在墙上的声音沉闷而有力。
扬起的尘土在春日稀薄的阳光中飞舞像是无数不安分的魂灵。
“主任这里边好像有东西!”一个工人匆匆跑来手里拿着一个用粗布包裹的物件。
杨友来接过那个包裹粗布已经发脆轻轻一碰就碎裂开来。
里面是一沓泛黄的纸张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最上面一页的标题赫然映入眼帘:“我的自白——韩庆年”。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韩庆年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
在夏家大队插队的那些年他无数次听人提起过这位年轻的盘山农场的场长治理辽河流域的水患。
有人说他是才子有人说他是疯子更多的人在提到他时讳莫如深。
杨友来快步回到办公室关上门小心翼翼地展开那些纸张。
字迹因年久已有些模糊但依然能辨认出书写者的工整笔迹: “9月15日。
这是我被关押在这里的第47天。
窗外的柳树叶子开始变黄了我记得大辽河岸边上也有这样的柳树秋天时人们总喜欢在落叶上踩来踩去听那沙沙的响声......” “今天的风真冷啊脖子像断了一样疼又进行了长时间的‘谈话’他们不让我睡觉。
我的头很痛但神志异常清醒。
我知道他们在害怕害怕真相总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 杨友来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翻到最后一页日期是10月3日也就是韩庆年去世的前三天: “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能感觉到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
但我不后悔一点也不。
我始终相信无论黑夜多么漫长黎明终将到来。
如果有一天有人看到这些文字请告诉我的家人我清清白白地来也清清白白地走。
要相信真理哪怕它暂时被谎言掩盖唯一遗憾的是盘山我对不起你大辽河的水患还如伺机而动的猛虎……” 纸页的右下角有一片深褐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杨友来瘫坐在椅子上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
他点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那时他刚从沈阳来插队到夏家大队。
受高玲撺掇喝了墨水烧坏了胃黏膜是德麟赶着马车跑了二十里地把他送到盘山医院救了他一命。
“你小子不要命了?”德麟一边帮他搓着冻僵的双脚一边呵斥道眼神里却是藏不住的关切。
那一晚他们围坐在德麟家的炕上火盆旁德麟跟他讲起了韩庆年的故事。
“韩场长是个好人啊”德麟的声音低沉“打小鬼子的时候他还救过我的命……” 杨友来还记得德麟说这些话时的表情那种混合着崇拜和热切的神情深深烙印在他的记忆里。
后来正是杨友来冒着风险将韩庆年的死讯告诉了德麟。
他清楚地记得德麟听到消息时瞬间苍白的脸色以及那双因紧握而青筋暴起的手。
“怎么死的?”德麟的声音嘶哑。
“说是畏罪自杀但......”杨友来没有说下去他们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那一刻的沉默沉重得令人窒息。
如今十年过去了这份意外发现的手稿让所有的记忆都鲜活起来。
杨友来抚摸着那些发黄的纸页仿佛能感受到书写者最后的体温。
他知道自己手中握着的不仅是一个逝者的遗言更是一个时代的证词。
接到了杨友来的电话邀约德麟第二天清晨骑着自行车来到了粮库大院。
粮库在南大街的北边方圆五百米的院子里面堆着一排排的粮囤。
靠近南大街是两排旧平房工人们正忙着翻修这些旧的库房年久失修该拆的拆了该重建得重建。
杨友来穿着一身蓝色的工作服看见德麟老远就跑过来握着他的手:“德麟书记可算见到你了!当年要不是你我这条命早就没了!” 德麟摆摆手“说那干啥?谁还没个为难的时候……” 杨友来拉着他的手进了办公室里想起当年插队的事俩人都感慨万千。
“德麟哥我今天让你来是有个事儿……”杨友来的声音忽然压低了下来。
“韩庆年同志……我们在粮库翻修时发现的在墙缝里。
” 他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有点儿沙哑“当年他被关在粮库的那间旧房子就是现在要拆的那排……” 德麟心里一动:“友来关他的那间房子现在还在吗?” 杨友来没说话从抽屉深处拿出来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里面的纸张已经发黄边缘都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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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本自俱足第128章 真相来源 http://www.jxle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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